（Warning：笔者认为哪怕是狗屁不通文章生成器写出的剧情也会比A4更好，本文是在这样一种情感前提之下写作。A4的结局让这个剧干什么都没意义，不过，我们还是看下来。）

又更新了两集下来，基本可以明确我此先感受到的现代-古典的对峙，不过需要修正为：卡莉+沃克VS史蒂夫-山姆+巴基（仍然是猎冬二人作为古典英雄时代的遗迹）。

和史蒂夫产生对观的这两个“现代英雄”中，卡莉代表肆心（supremacist，相信某种至高的信念，认为目的可以为手段提供正当性），沃克代表官僚制技术理性。他们具有某些英雄色彩，但他们都不是整全的人，都有着致命的现代性缺失。

卡莉的肆心没有节制，所以她会为了自己信仰的崇高目的而牺牲无辜（反观史蒂夫在A3中对幻视说“we don’t trade life”，除了自己之外他不能接受牺牲任何人）；沃克的能力是在官僚制的选拔中被机械化地检验的，根据科学指标，他强健、善于战争，但他甘愿做体制内的一颗螺丝钉，缺少人性的道德自觉与反思，因此没有高贵可言。

史蒂夫之所以是古典英雄，是在于他的审慎与肆心、道德与力量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协调；他是完整的，而不破碎。队一到队三向我们呈现的，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逐步认识这个不理想的世界中存在着种种丑恶，以及坚持用勇气和尊严正面它们。史蒂夫对世界的认识程度在加深（队二认识神盾局，队三认识美利坚政府），但他的价值信念是在最初就确立了的，早在他还在布鲁克林的街头被打得爬不起来的时候，尽管他彼时身型的弱小，但他当时就已经是一个精神上的成年人；他所相信的，并没有随着自身力量的变化与时代的变迁而变更。事实上，这也正是为什么他被选中成为超级士兵：not a perfect soldier, but a good man.（沃克正好相反：a perfect soldier, 却是一个没什么信念的、道德上平庸的人。）

（题外话：这也是为什么史蒂夫和巴基的关系有着特殊的意义。史蒂夫在出场就是成熟的，但我们无从探知他何以如此完整；作为和他一起从球场走到战场的朋友，巴基是唯一让我们窥探到一个更年少的、更私人的史蒂夫的窗口。史蒂夫在巴基问题上的失态“当我一无所有我还有巴基”“我好像回到了十六岁”也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：和巴基的关系蕴藏在他的完整性之中，从一定意义上而言也构成了他自身；而其他的浪漫关系只可能是附加，永远无法取代巴基作为“属己之物”。）

史蒂夫的肆心和审慎是惊人地和谐的一体两面。肆心的含义是：拥有某种超越性的、上升式的理想。审慎则是指，认识现实，做最能顾及到更多人的考量，哪怕为此忍受痛苦。然而我们不能忘记他的年纪；正像我在上一篇短文里提到：“史蒂夫当然会消散，他背后的古典传统早就烟消云散，他是不合时宜的阿基琉斯，他的存在是一个时间间隙里的谬误。”作为二战老兵，史蒂夫所处的时代仍然是一个可以分清对错的时代，是一个存在着绝对敌人的时代：对抗纳粹的战争不仅是国家间利益争夺的战争，更是保卫道德、保卫人类文明的战争。因为敌人的不人道是如此的清晰，正义也就变得清晰：就是作战，就是消灭敌人；于是实现正义变得可操作，理想变得可追求。

有正义论，其本质和有真理论、有神论等同。队二第一次向我们展现了古典-现代的斗争，让我们看到过时之人史蒂夫的挣扎：世界并没有随着战争的结束而走向绝对的和平，到处都是斗争，甚至连神盾局都被九头蛇渗透——对错不再分明了，人要如何生活？

史蒂夫的答案是：相信自由（队二）；相信具体的人（队三）。他从来没有展现出回到过去的渴望，正像在七十年前他从来没有渴望能够躲在故乡、而是热切地想要奔赴战场一样。这个角色成熟的顶峰是在A3：列车驶过，黑暗里的人影显露，坚毅，挺拔；旺达和幻视欣喜、松一口气的表情，侧面刻画出他的可靠、可信任。他结束流亡回到美国，强硬地面对国务卿；他制止幻视牺牲自己；在面对灭霸，他毫无畏惧，怒吼，如雄狮，多拖住他一秒，即使仅是一秒。在A3匮乏的镜头里，他作为领导者的形象仍然不可撼动地被树立起来，是纷乱破碎的时代战局中坚不可摧的柱石。

（在不多的镜头里他一直是严肃而可靠的领袖；然而是在瓦坎达，在和巴基的拥抱中，他露出笑容。爱和爱有所不同。）

作为古典人，即使是面对着破碎的世界，史蒂夫仍然有自己的信念与克制的坚守；这是沃克和卡莉都不具有的。现代社会是一个机器统治的、上帝已死的社会，“人”在重重构架之下显得无比渺小，人的意义也就此被忽略；所以卡莉的肆心可以罔顾无辜的生命，而沃克则追求缺少价值信念的力量与权力。进步主义的科举取消了“人要怎样才能过有意义的生活”这个问题；这在古典时代是不可想象的。

在现代世界，因为邪恶不再绝对，所以正义也就不再绝对；价值多元一定程度上也意味着价值的混乱，而没有最终答案。所以卡莉的同伴会认为“不能奢望如今的英雄双手是干净的”，但他们没能意识到的是，对史蒂夫而言，“成为一个好人”本身比成为英雄更重要，因为他从虚空的价值回到具体的人，所以他能够“保证自己的手是干净的”。

山姆在这一集里也承担了古典的政治职责：说服，而非使用蛮力。他重申了史蒂夫相信的价值。

沃克是典型的官僚制产物，军队驯化的结果。他没有自己完整的价值观；所以尽管他也觉得阿富汗的情境不正义，却还是服从命令——他不是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人。在军队这种典型的权力支配结构中，由于没有上升的信念，沃克很自然地认为力量/权力是解决方案（力量/技术或许取消了伦理问题，却没有解决它，甚至可能让道德问题变得更加困难）；于是他渴望力量。

他的搭档也是现代人：下意识不假思索地渴望力量而不顾虑后果，认为力量（权力）能让一个人变成更强的自己（纯粹的机械化思维！人并不是可以加减的机器。）

值得一提的是沃克和他的搭档：对于史蒂夫而言，巴基是属己之物，而他最终的目的是要回归个人（维持自身的完整）；而对于沃克而言，谁是你的朋友能够帮助区分谁是你的敌人。所以他数次质问巴基怎么能把自己的搭档一个人丢在危险里，也是为了勒马尔他令星盾沾上了血痕；他的友谊时刻和敌人相对，是战斗的、战争性的。（情绪大于原则；这也是现代人的特征。）

（沃克-勒马尔很明显和史蒂夫-巴基形成对观：勒马尔在注射血清的问题面前说“hell yeah”，对比巴基面对队长的邀请时的“hell no”，他不在乎美国队长、力量与权能；他要跟随来自布鲁克林的史蒂夫，who's too stupid not to run away from a fight.）

卡莉和沃克的破碎、单一，进一步印证了史蒂夫的完整：他有信念，并且能够自制。这在现代人看来大约是无稽甚至愚蠢的；然而允许我引用马克斯·韦伯（一个站在现代入口处的人）的话：

“若非再接再厉地追求在这世界上不可能的事，可能的事也无法达成。但要做到这一点，一个人必须是一个领袖，同时除了是领袖之外，更必须是平常意义下所谓的英雄。”

“谁有自信，能够面对这个从本身观点来看，愚蠢、庸俗到了不值得自己献身的地步的世界，而仍然屹立不溃，谁能面对这个局面说‘即便如此，没关系！’谁才有以政治为志业的使命与召唤。”

这段话写出的是我心中的史蒂夫·罗杰斯；胸口有星星的人，怎么可能是懦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