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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谁是被抛弃的人？——《被抛弃的人》结尾赏析/范达明/当《被抛弃的人》的片名字幕，同片头序幕小元躺在火车坐席上熟睡的画面形象相叠印时，正是影片作出判断：小元在受骗中成了狠心的父亲肖秉诚的“被抛弃的人”；然而，看完影片，你自然明白，片名“被抛弃的人”的真正内涵，指的倒是昧尽天良、狼心狗肺（难怪小名“二狗”）、遗妻弃子而遭应得惩罚的肖秉诚自己！关于肖秉诚被绳之以法的一段，影片全部省略了。作为跟结尾的衔接，影片只用他蹒跚的脚步、负着行囊、失魂落魄地重返乡间时被遇见的乡邻鄙夷地评说一句“放出来了”而一笔带过。但影片却浓笔重墨地写了他“归家”时面临众叛亲离、作为人却在众人心目中已完全丧失人所固有的全部价值的可悲下场。他走累了，在村口向一位从井中汲水的农妇讨水喝，待他喝完，那农妇厌恶地将他喝过的整桶水全抽泼了。这显然是一种象征性、倾向性的表演，是艺术、是戏，但又是生活的、自然的，因为它使观众感到过瘾，觉得就该如此，正平衡了看完全片的观众在审美道德心理上的天平。这似乎是伦理法则在指挥剧中人的行为法则，又是在强化表演者的戏剧动作法则，显出了这部影片伦理批判强制力量的必然趋向。到家门口院子前，他受良心谴责，不敢进门，见小元小宝两孩子在前边喂牛，他呼唤，想先取得孩子的谅解。天真的小宝快要迎向“爸爸”，但被懂事的小元拉住，转身一同进屋，并立即把两扇大门关闭起来，让肖秉诚吃了“闭门羹”。观众觉得小元的“报复”解气，是在伸张一种正义的力量。这同前一细节一样，是表演是戏，又是生活是自然。如果影片到此结束，那么生活的伦理的辩证法使抛弃人的人自己成了“被抛弃的人”这一影片的主题也就在此点明了。但是，正如俗话所说，“好戏还在后头”，影片于是又继续做了烘托渲染，这是一个屋内人的反应镜头——在小元的点拨下，明白了“爸爸”曾是个什么人的两个孩子，一边警惕地向妈妈报告“爸爸回来了”，一边恐惧地犹如遇到“狼来了”似的一齐扑向妈妈的怀抱。只见妈妈秋莲，满腔怨恨，为丈夫的卑劣行径与可耻下场羞愧难当，两手抱紧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两个孩子，心底苦涩，泪流满面——此时秋莲的感情极为复杂，演员的表演完全进入角色。附言之，此片饰秋莲的演员戏虽不多，但表演非常成功，给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。这个镜头的意义进一步说明，肖的“被抛弃”并不是真出于别人的主观动机或主观报复，而完全是咎由自取，是客观辩证法的必然。他戏弄与作践了人伦与公德，人伦与公德亦就不得不戏弄与作践他！紧接着，影片最后又有三个富于艺术渲染的精彩镜头：（1）一只母鸡引导一群小鸡一个个跨过门槛，进了鸡舍。（虚写的隐喻）（2）室外远景，村子里晚归的人们分门别户地向灯火阑珊的屋宇归去。（实写的环境）在以上两个虚实相生的镜头对比衬托下，是对主人公肖秉诚被社会、被家人所抛弃的结局及其特殊氛围的既实写又虚写的第三个镜头：（3）院子里俯视，被关在门外的肖秉诚抱着头，独自坐在石头上，陷入了极度苦恼、沮丧的可悲境地。随着镜头拉远拉高，院子越来越显空荡，肖越来越显孤独、渺小——完全是一付“茕茕孑立，形影相吊”的凄惨景象！影片至此戛然而止——至于肖秉诚今后如何生活，是否会成为冉阿让式的人物，这已不是这部影片主题范围的事了。随着片尾演职员表字幕的缓缓升起，观众感到的只是影片的道德批判性是何等有力何等鲜明，又是何等地同观众的道德心愿切切相印；而其电影语言的艺术表现，又是何等细腻、何等含蓄魅人啊！1984年7月12日写于YC 2011年3月18日录入电脑于杭州梅苑阁